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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挺好用的。

    和殿下真配。

    然后他一拳打碎水晶窗户,跳入隔壁,两步到了门边,在那些人发现之前,咔哒一声,锁死了总舵的门。

    外头惊叫声起,他对着里头那个惊恐的掌舵人,龇牙一笑。

    “你好。打扰了,殿下派我来砸船。”

    ……

    喜堂里一片喧闹。

    眨眼之间,新娘和新郎齐齐受伤。

    唐羡之一口血喷在文臻前襟,幸亏嫁衣是红色的,倒也看不太明显。

    文臻扶住他,一时心中乱糟糟的,有点茫然,有点意外,有点歉意,感觉唐羡之握住自己的手指冰凉,忍不住便问:“你怎样了?”

    唐羡之同时却也在问:“你怎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旁边赶上来的人听着,虽然现在一团乱,也忍不住微微笑,若不是碍于身份和情势,大概便要打趣了。

    文臻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她外表看起来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体内却因为那震动,感觉又有一根针将碎而未碎。

    她至今已经炼化了三根针,其中两根是在方仁和拔苗助长的情形下碎了之后炼化的,如今又有一根到了临界,此时却没有机会去试图炼化。

    唐羡之按住她的腕脉,文臻只觉一股热流汩汩而入,立即试图缩回手,“别,你受伤更重,等会还……”

    话说到一半停住,等会还,等会还什么?等会还要面对自己或者燕绥捣乱吗?

    实在有点吃里扒外的感觉了。

    文臻有点抵受不住道德的谴责,十分坚决地退开,那边有人上来帮她整理衣裳,好在都是深色衣裳,材质讲究,两人稍微整理一下都已经看不出痕迹。

    唐家的下属行动力很强,一部分人下楼拦住试图张望的宾客,一部分人安抚在堂中受到惊吓的宾客,还有一部分人则快速扛来工具,几乎眨眼之间就修好了板壁和楼梯,收拾补充好了弄乱弄坏的物品,几位管事妙语连珠,很快便令大家笑语连连,气氛重新恢复了喜庆和热烈。

    文臻听见有人低声提醒唐羡之,“吉时要到了。”

    文臻看一眼空空的长辈上座。

    闻老太太在不在,这堂都一定会拜的。

    红绸扎就的彩球送了上来,唐羡之牵了一边,文臻羞答答地牵了另一边。手指顺手摸了摸彩球。

    隔间的门开启,喜乐奏起,宾客咸至,新人缓缓而来,迎着一张张不知道内里乾坤面上都笑容柔和的脸。

    每张脸都洋溢着喜庆的笑,伴随着滔滔不绝的吉祥话儿。

    ……

    有人缓缓上了唐家楼船第一层的舷梯。

    ……

    黑甲战船上季怀庆刚刚回头,就看见季怀远电射而来,一把将他从舵边撞开。他跌落在地,大怒刚想呼喊护卫,一转头却看见棚顶上落下几条黑影,而自己的护卫早已一个不见。

    ……

    德高望重一拳打晕那个掌舵的高手,对着指南针确定方向,用配备的瞭望筒对着黑沉沉的海面望着,等着那边的信号。

    ……

    甲板上的普通贺客都抬起头,冲着红灯高悬的高楼处作揖,为这别开生面的海上婚礼作贺。

    银红的袍角拂过深红的扶梯,黑色的锦靴踩着厚厚的红毯不疾不徐。

    ……

    在几名不速之客的围攻下,季怀庆三五下就被季怀远如钢爪般的手勒在了脖子上,季怀远的指骨因为用力过度在格格作响,季怀庆的喉骨也发出同样瘆人的响声,他惊恐地瞪着季怀远,发现自己那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大哥,此刻眼珠发红青筋毕现,杀意与憎恨如刀锋。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行了。正事要紧。”季怀远才咬咬牙,稍稍松了手指,低声喝道:“下令舵手和水手升甲,全速前进!”

    “你疯了——”季怀庆瞪大眼睛,全力挣扎着嘶喊,“为什么要升甲!船头升甲那是玉石俱焚的招数!我们和唐家楼船只隔五里!全速的话万一他们慢一点就会撞上!”

    季怀远忽然古怪的一笑,季怀庆看见那样的笑容,忽然浑身汗毛一炸,被不祥的预感惊得连血都冷了。

    然后他听见季怀远道:“对啊。不如此,又怎么能让我亲爱的弟弟,舍身取义,与敌同沉呢?”

    ……

    人群喧闹至最高潮的时候,忽然鞭炮齐响,向深黑夜空甩出无数红色星花,随即烟花如玉树蹿上云霄,曳出七彩流丝漫长过天域,再坠落星华如雨。

    那双黑色的靴子,不急不慢上了第二层舷梯。

    高楼上一声“同喜。愿新人百年好合。”锦垫上纷落红色纸屑,伴随喜钱红包漫天洒,无数人欢笑争抢,同享这喜悦与荣光。

    银红的袍角转过第三层的楼梯,踏过刚刚修补好的楼梯,吱嘎声响被万众欢呼声所淹没。

    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看见喜堂。

    喜堂前,龙凤飞舞,喜字高悬,红烛光照,新人俪影成双。

    ……

    黑色的巨帆齐齐张开,鼓足了风,像夜色里猛兽悄然张开翅膀。

    黑色的大海倒映今晚月色蒙昧的暗光,长长的,惨白色,像一条线拖拽着旁边的海岛。

    海岛边停下一艘小船,爬上岸三条人影,两个纤细影子搀扶着中间一个影子,骇然回头看着那海水层层波动,黑色的巨翼无声而迅速地切过天际那一轮苍月。

    那流线型的黑甲战船,以一种一往无前的霸烈姿态前进,它原本黑色铁甲的船头,已经换了雪亮尖锐的刀锋一样的厚甲,暗夜海上,似一把巨刃,刺向不远处那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的楼船。

    一霎,数里。

    海岛上,君莫晓瞪大了眼睛,闻近檀捂住了嘴,闻老太太聆听着海风里不寻常的动静,脸色铁青。

    ……

    砰一声,门被撞开。

    怕自己那些转黑的粉围攻,把自己关在舱房里的商醉蝉,忽然大步冲出了他的舱房。

    他脸色铁青,脸上还残留着睡眠留下的印子,穿的也是寝衣,光着脚,连鞋都顾不上穿,便冲上了甲板。

    他来到甲板,看见的是披红挂绿,歌舞升平,食物和鲜花的香气盈入鼻端,甲板上有专门的歌舞妓和杂耍艺人在献艺,人们载歌载舞,欢笑声,鼓点声,喝彩声如浪不绝。

    而海面平静,四面一片漆黑。

    他恍惚地站着,不知道眼前的是梦,还是刚才梦里那恐怖巨响呼号惨叫是真。

    可是,是真又怎样呢?这些人们,轻薄肤浅,因为他一幅画爱他,打扰他,疯狂追逐他,侵犯他的生活和一切,再在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因为别人的一幅画弃他而去,还要践踏他,伤害他,再次侵犯他的生活与一切。

    那么廉价的爱与恨,最后都要他来承受。

    他已经被索取得满身伤痕一路风霜,又凭什么要为这些浅薄的人们再次付出?

    凭什么?

    他游魂般地向上走,经过几个女子身边时,有人认出了他,微微诧异向他看着。

    他有点紧张,做好了挨打并抱头鼠窜的准备。

    那女子却对他笑了,轻声道:“商大家,胜败乃兵家常事,偶尔输一次没有关系。总之,欢欢喜喜最重要呢。”

    说着递了一朵花给他,有点羞赧地笑道:“我还是喜欢你的画更多一点。”

    旁边有个少年凑过头,也大声道:“我也是!那些人输了钱,发了疯,你不要理他们!”

    这一对少男少女笑着,和他打个招呼,便匆匆挤入了人群。

    留下商醉蝉拿着那朵花,在人群中发怔。

    站了好一会,他忽然惊醒,大喊:“别闹了!别闹了!船马上要出事了!快点抓紧你们身边能抓住的任何东西!”

    然而人群纷扰,笑闹声翻覆,哪里听得见他的大喊。

    商醉蝉又怔了怔,随即猛地跳上舷梯,挥舞着袖子大喊:“蠢货们!还在玩啊!输掉的钱玩回来了吗!”

    他跳到高处,便被很多人发现,再来这一句,简直是伤口上撒盐,顿时很多人哇呀一声,新仇旧恨,扑上来就打。

    商醉蝉短短时间内就迅速适应了落差,练就了快速反应,熟练地双臂捂住头,拔腿就往楼上跑。

    有些人就算了,很多人便跟着往上冲。

    ……

    楼船顶上,守卫例行举起了瞭望筒。

    然后忽然就看见刚才还黑沉沉一片平静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点高速移动的东西。

    他瞪大了眼,再然后,瞭望筒忽然坠落,砸到了他的脚趾。

    一条人影忽然从头顶翻落,却是一个个子奇高的男子,一脚将他踢起,“季家的船撞过来了!还不快去禀报!”

    守卫这才惊醒,飞快地连滚带爬地向下奔。一边奔一边狂喊,喊声却被底下欢声歌舞的人群给淹没。

    人影一闪,林飞白从底层甲板翻上来,却被甲板上的人群堵住道路,人们举着美酒,拿着美食,满嘴油光,满眼醉意,笑嘻嘻的从各个方向涌来,不住拉拽着他,要和他一起喝喜酒,他走不过几步,已经被最起码三个醉汉拉住,要和他“喝个交杯儿。”

    林飞白一脚将那些醉汉踢开,踩着众人的脑袋,直奔喜堂。

    ……

    季家船上,下层的水手接到上方“不顾一切前进!”的命令,都脸色惶然,有人在惊叫,“不,那会撞上的!”

    “嚓。”一声锐响,那个尖叫的男子翻身仰倒落入大海,带起一蓬鲜红的水花。

    惊叫和惶然之声猛然一停,换了恐惧的屏息。

    甲板上有男子的声音冷冷传来,“再重复一次命令,最后一次,向前!目标唐家楼船的船身正中!有懈怠者立即就地格杀!懈怠者立即就地格杀!”

    还有人在大呼,“舵已经转了,不向前划就会擦岸,一样会沉船!你们在船尾,撞上去还有机会逃生!现在不划现在就会死!不要自误!”

    水手们渐渐安静下来,都咬牙低头,不再看前方。

    划!

    深海如渊,黑甲船似执刀的幽灵,一霎数里。

    直冲楼船!

    “咻!”

    一线笔直灿亮的烟花,在夜幕上不祥地绽开。

    ……

    楼船尾舵舱里,一直盯着那边动静,并转舵让船身不易让人察觉地慢慢转横的德高望重露出喜色,抓紧船舵,狠狠一扳。

    整个楼船都因这强力扭转微微一荡,随即,船慢慢横了过来,由原先侧对季家战船,稍稍一让便有机会擦身而过的位置,转为整个船身中部横对季家利刃。

    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对着逼近的利刃展开肚皮。

    ……

    与此同时更多人已经察觉,从楼船的各个方位向各处狂奔——奔向甲板,奔向喜堂,奔向尾舵,奔向机关总控室。

    “快去禀报公子!快!”

    “所有人散开!散开!抓住手边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船在打横!船在打横!为什么会这样!尾舵在干什么!去查看尾舵!”

    “尾舵舱门为何不开!你们为什么在外面!掌舵人呢!”

    “前舵开启!通知前舵开启!”

    “机关总控打开!拍杆!撞角!炮筒!鹰弩全翼打开!两舷罟网打开!护甲推进!犁头镖准备!撩钩准备!勾镰准备!”

    各种大喊发生在船上的各个角落。唐家属下的训练有素,在这无比紧张慌乱的时刻便显现出来,被人群堵住,立即就有轧轧声响,无数带着滑轮的缆绳出现在楼船半空,这些报讯和指挥者只需要抓住合适的滑轮便能迅速到达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们在滑轮上滑过的姿态轻盈又迅速,以至于甲板上的客人们以为这是婚宴的杂技表演而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第一个通过滑轮直接从桅杆滑到三层的男子,刚刚站定要说话,忽然站在三楼楼梯口的男子,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稚嫩的眼熟的脸,眼神却如初冬遥远的寒山上那一层历春不化的雪。

    那唐家护卫一惊,随即认出是谁,正心中一喜想要劳驾让路,那男子忽然一抬手。

    然后缆绳就断了。

    他连着滑轮一起坠下。

    坠下的瞬间,他看见喜堂里,一声高喊“拜天地。”

    看见前方,黑甲战船白亮的船头刃尖已经到了船前。

    听见楼船发出一声不祥的轧轧巨响。

    心里发出一声大喊:“来了!”

    ……

    林飞白往舷梯上奔,眼看要到喜堂。船身忽然一震,与此同时他听见一声女子惊呼。

    头一抬,却是二层甲板侧边走廊上一个原本大概站那儿看景的女子,因为这一颤,站立不稳,眼看便要落入海中。

    她旁边有个女子,惊声尖叫周姐姐!却不知道去伸手拉她。

    他不得不上前,伸手一抄,将人抄住。

    那女子死里逃生,愕然睁大眼睛,看见迎面一张英挺峻刻的脸,不禁一怔。

    林飞白把人放好,转身就走,连那女子的道谢都没理会。

    但他走了没两步,便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莫云绢再次发出一声惊怖欲绝的尖叫。

    这声尖叫,淹没在底下无数发现情况不对而发出的狂喊中。

    林飞白的瞳孔,在近乎无限地放大。

    深黑瞳孔里,一艘扬满黑色风帆的巨船穿透这夜微起的雾气,挺着雪亮锋利的船头,携着满身恶狠狠的杀气,向着唐家楼船,狂飙撞来。

    ……

    喜堂里一片喜庆喧闹,掩住了下方各种惊惶和嘈杂。

    但船在打横,大家都感觉得到。

    文臻心中发紧,心想发生什么了?终于来了吗?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喜堂之上,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然而她忽然听见唐羡之的声音,“阿臻,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站在这里。”

    她抬头,牵着彩球站在她身边的唐羡之,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他眼神里似有很多言语,可她无心去读。

    她没动,因为也动不了,唐羡之宽大袖子下,她的手腕被那一截红绸看似轻柔实则紧紧地缠住。

    船在动荡,隐约能听见底下的欢呼转成了惊呼。

    喜堂里的人也出现了骚动,有人奔了下去,但更多的人奔了上来。

    文臻隐约听见林飞白的大吼,“抓住!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忽然她感应到什么,下意识回首。

    满堂纷乱里,有一人静静上前,那人看上去是司空凡,年轻稚嫩,但只要接触到那双眼睛,所有人便会忘记一切。

    她怔住,似乎也要忘记一切。

    红烛噼啪一响。

    底下惊呼声忽然如潮水爆涌。

    司仪的声音拉长得近乎颤音,“一拜天地——”

    那人轻轻巧巧走上前来。

    耳边唐羡之似乎不出所料地轻笑一声,低低道:“别怕。”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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