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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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落寞的影子爬满了所有的空间，眼睛闭着，思绪却醒着。旧事滋润成一片迷离，心中的往事如潮泛滥，记忆里只剩下剥蚀的碎片。

    总以为忘川不过是梦中之事，思想之水，却真的可以有忘川；总以为忘川不过是优美的意境，古典的诗词，却真的可以拥有一次。然而，在某个无意的瞬间，忘川也会突然断流，枯竭，不留下一沁水印。“回忆是惆怅的”张爱玲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但人有时是那么地渺小和无力，任思绪犹如游离的幽灵在岁月刻下重重叠叠不眠的日子里来回漂浮。我们无法抓住亦无法驾驭，惟有，毫无准备地闯入记忆的空间，做一个低着头无力反抗的臣服者-----

    站在陌生的街头，望着自己长长的影子竟有哭的冲动，回想着儿时各种天真的想法，却也只是一阵傻笑，一哭一笑的交界处，我找不到来时路，兴许我是迷了路----总有一种遗失的茫然，总有一种陨落的错愕，也总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涌上心头，蓦然回首，花开花谢，春去春归，都沿着各自的轨道追逐着自己的轨迹，却是物事人非“欲语泪先流”伤心是成长蜕壳时的痛，我的确在成长，因为我感觉到痛了，撕心裂肺的痛。

    生命与生命的交织演变出来的刀光剑影与金戈铁马的荣辱兴衰是一场变换的场景，深入我们记忆的最深处，在时间的滴答声里我们追溯逝水源头。曾几何时，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人为什么而来又哪里是归路？人世沧桑是一叶浮萍还是该化为一帘幽梦？索寻所有的记忆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睁大充满醉意忧伤的眼睛乞求星星的回答，可看到的竟还是它那迷惘的眨乏，惟有，还是自己，戴着沉重镣铐，驮着折断的双翼前行。我不知道是岁月潮湿了这段足迹还是成长风干了那段记忆，只知道，我是被渔夫遗弃在湖面上的鱼船，随风而行，没有让自己静止的铁锚，亦没有我停靠的渡口。

    还记得外婆手中的小木梳，忽上忽下的交错，我看到的不是曾经的脸庞，却是夕阳残照下的一岸青冢；还记得父亲把着手交写的第一个毛笔字——家，字的笔道已深深沁进心的河床，却再也不曾感受那样的温情了；还记得背着书包兴致冲冲闯入家门时喊的那声“妈——”回音犹在，身境中竟只是一扇空门，惟有在梦里带着游子的疲惫，轻轻叩响那贴着窗花的玻璃窗了；还记得为了一条紫色蝴蝶结而与姐姐面红耳赤，气鼓着红腮一个星期不理会，而今，那只蝴蝶已被压在抽屉的最底层，却找不到来时路时的那份天真和无忧了；还记得那条追逐夏夜流萤的庭院深深的小巷，布满青丝的巷道依稀可见儿时涂鸦的图案，却认不出从前熟悉的那一面面容颜了，是什么改变了我们的样貌，把陌生推向了极致？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好象一朵永不凋零的花，陪着自己经过那岁月的蹉跎，那生活的风吹雨打，回首时留下的竟是身后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也曾有左边是风，右边是雨，纵横细密的怅然；也曾有身前是雪，身后是雾，弥漫无声的沉落；也曾惘然，也曾无奈，也曾徘徊，庆幸的是，自己还是坚持走到了现在，纵然也有泪水。是的，在生命的轮回中，所有一切都将归零，在爱与恨的边缘，所有的一切也将依然是原点。既然雨不会因为我的哀愁而惊愕，既然忧伤不会因为我的悲泣而溜走，既然世界也不会因为我的泪滴而像一片洗过的天空，那我如何不用微笑去面对这一切的残缺呢？

    逝去的，沉淀在记忆里最深刻的永远是风雨，永远是不悔，无论那年的冬天有没有伤心的事，抑或无论是否被秋风凉透过心。任流金的岁月棱磨轮廓，那总归是一场记忆。回忆深深，深得不忍放弃，如同生命。

    撑一竿记忆的小船，守侯一轮明月，把自己刻在三生石上。任记忆的脚尖在四维空间外的某根琴弦上行走，守着记忆的残缺——“捧菊月在手”让月亮的脸笑在掌心，其实就是另一种生命，一种活法，另一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