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塘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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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绰约的荷，终于残败下去。因为，秋，已经来了。

    满满的一塘荷，每个夏日都恣意狂长，无论是向阳的一面，还是背阴的一面。每个角落，荷的足都不会错过，那样踮着，摇曳着。

    这样的地方，荷，像极了我。似乎因为它的不经雕饰而显得有些轻贱，卑微得叫人漠视。

    它们挨挨挤挤地长着，层层叠叠，只是那么点地方，所以让人心生不出太多的遐想。人有时，会无心地变得势利，任凭它们无奈地花开花落。

    一天，我和女儿从荷塘中间的水泥桥路过，发现荷叶里，钻出一盏盏的“灯”那是莲蓬。它们长得分外结实，近乎桀傲。

    桥中间，有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男孩，拿着树枝，向着北，愣愣地笑。见我慢慢走近，他看了看我，笑容疆在嘴角，讨好似地眯了眯眼，讪讪地，红了脸。树枝停在半空，顺着方向，我看见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荷塘北面矮矮的围墙上，挥着汗，双手捧住莲蓬，咬着牙，小脸的肌肉绷得紧紧地。突然，莲藕的茎断了，他前后好几个回合地晃动身子，努力地平衡，险些掉入池中。他笑了，胜利地，满腹欢喜，露出好看的牙，牙的白与脸的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朝这边挤挤眼，看到我，他们互换了眼神，笑容很快地湮没了。

    “小心啊！”我微笑，温和地，似乎有怂恿的成份。儿时的我，何尝不是如此顽劣，上树下水，样样都干，那种胜利的笑至今铭刻于心。

    他们笑了，很开心。我没有干涉他们，显然，我这个陌生人并不是这荷塘的主人。

    不是贼，就不会羞怯。他们传递了树枝，用一头的枝叉勾住了不远外的一个莲蓬，慢慢地近了，小心地用手捧住，用力一拉，还是前俯后仰地摇晃，断了，笑了，莲蓬却掉入了池中。

    “哎呀！”他们异口同声地尖叫，很惋惜。

    我想到了寓言中的狐狸和乌鸦，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女儿又惊又奇，也随着大笑。

    我们就这样站在桥上，看着他们，随他们喜乐。

    不一会儿，他摘了五六个，用衣衫一裹，熟练得让人瞠目。摘完，沿着矮墙飞跑起来。我看矮墙东面突然变高，似乎并无出口，正要替他担心，已不见他人影。矮墙里有一棵大枇杷树，循着树，我在找他。一张小脸突然出现在墙根的洞口，满是汗水与黑黑的汗痕，眼角处有一条小小的疤。那个洞，是人家的放养鸡群的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扒挖得大了许多。我止不住地笑，他也笑了起来。他迅速地从里面爬出，在我面前落落大方地抖出莲蓬，另一个伙伴也飞奔而来，与其说是他是来分“赃”的，不如说是分享。天真的童心，犹如这荷—纤尘不染，丰收的季节，收获这无人看管的莲蓬也不能叫做偷。他们破旧的衣服，难懂的口音，让人知道他们生活的不易。爬出洞的男孩先捡了一个嫩的递给我女儿，诚挚的脸有一种男子汉的英气，蓦地让人感动。

    “谢谢！”女儿高兴得跳起来，慷慨总是容易俘掳人心。女儿赞美他的勇敢。

    “不用！”男孩憨憨地笑，挥了挥汗，汗痕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像散开的云，仍是黑黑的，而眼角的疤红得生艳。他让我更多地想到了自己贫困且快乐的童年。

    我用笑容谢他，牵着女儿走了，这一塘的荷变得分外生动起来。

    等我回望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回望着我。

    笑了，灿烂得像一桢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