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旧影憾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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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这个酷暑里有如此凉爽的午后，甚至还飘起了些些柔曼的雨丝，便再无心思赖在床上，携了伞，奔那处怪石苍松掩映着的碑林而去。　　　　碑林位于黄果树瀑布以北约500米的一座小山峰上，其实我这肤浅的女子对那些文字如何书写并不甚了了，不过是附庸地想寻一下历代雅士或豪杰在此地留下的鸿雁痕而已。山中的胜景自不必多说，不是有位叫涂月僧的说过：“黔南应许胜江南”么？我在意的是数日前曾在你的照拂下游览过这山这水，欣赏过那些笔走龙蛇的诗风词韵。

    然而，为何今日由李先念题写着“黄果树碑林”几个豪气的大字的门楣竟让我觉出几分苍凉呢？暗色的门前也未见到几许游人，因此那阶下蜷着的一对石狮便也无了精神，大有王谢燕飞入百姓家的落寞。就是门上气势磅礴的“一代伟人挥笔指黔江山”的下联也竟未引出我的游兴。奇怪日前与你同游时我竟连这门脸都未看清便兴冲冲走了进去。

    顺着路标的指引，沿了曲里拐弯的小径，往山中散散漫漫的走去。沿途都开着一种或红或黄的花朵，五、六、七朵组成一个伞状，无枝无叶，旁若无人地怒放着，红是浓烈的红，黄是娇艳的黄。特别是的是这花蕊竟与花瓣同色，且比花瓣还长出寸许顺花瓣的方向伸展开来，与花瓣成为一个完美的组合，使整个花体竟有两个握拳那般大小。乍看去，你分不清哪是花瓣哪是花蕊。记得那天我们还笑说这是情花，红色的是男人，黄色的是女人。

    小径有些许人工的痕迹，但两旁姿态各异的山和石上盘根错节的树木让你不会去留意这些。何况没留神就走进了一条逼仄的沟壑，还得侧着身子行走，仰头只有高高的褐色绝壁和一线淡远的天空。奇妙的是崖顶又生长着些仙人掌，间或还举着几个似待成熟的仙桃。要么你就会遇到一座天然的拱门，只是辛苦了，你得躬身才能过去。眼见得没路可走了，猜想定得钻山洞，谁知转过去却头顶一亮，竟是柳暗花明，又一重天！那天我一人落了后，叫喊着要你们停下来等等我，不曾想到你就躲在那拐弯处，冷不丁跳了出来，我的尖叫引来一众的哈哈大笑。其实在我今天看来，这里并无甚么可值得惊惧的呀？想来大约是恃着身旁有人怜，有人惜，便趁势骄傲地展示给别人吧？你看看这里，那榕树正把树根努力地匍匐在石壁上，枝叶却极是茂盛，扇状地向壁外生长。崖上断断续续落下的水滴，敲打着某处的树叶，引得这枝树叶就有一丝的颤动，并发出规律的声音。是不是有点“是谁多事种芭蕉”的那种早也萧萧晚也萧萧的韵味呢？

    实在不知这些水到底从何而来，一会儿在道旁蜿蜒着无声地流淌，一会儿又从壁上倏然跌落，山间便轻轻地回响着这如珠落玉盘般的天籁。甚至会在我们的脚下发出淙淙的声音！无人处，我会悄悄抓住你的手，取笑略嫌肥胖的你说怕你将这悬空的小径踩塌去。是啊，倘真是那样，你可是吃罪不起的哟。看看这水，怎么又从我的头下掉入这洞中来？真是顽皮！洞中无几分光明了，我打开手电。洞中还有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呢！如蟾蜍、如行人、如灵芝不一而足。这是黔地常见的岩溶地形，不过咱贵州的地下风景可是有名的哟！

    走过了号称诸葛布阵图的“红岩天书”很快就到了碑廊。碑廊不大，是山间辟出的一块平地，将些廊壁把亭阁圈起来的场所。迎面便见开国主席毛泽东飞扬的草书，题写的是那首耳熟能详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两旁屹立的是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陈毅等老一辈革命家的题辞。他们的文采和书法是众所周知的了。如陈毅的“十里河滩明如镜，几步花圃几农田”；董必武的“天府名应属此区”周恩来那一手熟稔的字体，也对这黔山秀水大加称赞，末了说贵州“大有希望”让我也跟着激动不已。

    周围散布的是其它或文人墨客的诗句，或书法大家的笔迹。黄绮一幅苍劲有力的篆书“飞瀑”如老树的枝杈交错，让人不由生出敬意来；有清人的“古洞深藏太乙卷，白露拥作水晶帘”；还有那禁烟英雄林则徐的诗句咳，我这薄才的小女子竟没能认出几个字来，不说也罢。还有后人题写诗仙爷爷李白的“百丈素崖”也见了两幅；以及徐霞客的黔游日记片段。可笑一狂妄后生竟嘲笑这位旅行家说“徐公旧影憾独行”更有今人的“观瀑亭中一醉翁”让我大笑不已：那“醉翁”岂是人人可当得的么？想想人家“环滁皆山也”的那一派才华横溢！

    出得碑廊，又见满眼的苍翠拥抱着这些或红或黄的花朵，草木愈见茂盛，山势也愈见陡峻。竟有一不知名的鸟儿在距我丈许的地方用惊诧的眼光看着我，忽地又扑楞楞地飞走了。噢，对不起宝贝，打扰你了！转过这山头，忽然就听到了瀑布轰隆隆的声音了！忽然就明明白白看到了那诗人笔下的“千尺冰帘”那“百丈素崖”可刚才在山间是一点气息都无的啊，那时根本就未感觉瀑布就在左近，这真叫作几重已水几重天了。

    我的头发怎么湿了？原来这雨已下得颇有几分气候了“洞中忽一日，世上已数年”在这仙境中我竟未觉察出雨来！哈，那我岂不是成了神仙一族？唉，仙人也须防感冒的！便在头顶绽开了一朵亮丽的蓝色花朵，遮去那细密晶亮的雨丝，坦然行在黛色的山里。陪伴我的并不只这些红、黄、蓝的花朵了，还有那些甜蜜的回忆。我用指尖轻抚那石壁、那小树，便如轻抚着有你同游的记忆。这山、这水、这树、这石固然美极，然山水中最美的莫过于你正穿花拂柳向我微笑着走来，只一个温和的眼神，我便沉醉其中了。看看那树后，是否藏了你的身影？而那花香氤氲的是否便是你的气息？

    下山便是出口，待我回去，你定也已略带几分疲倦差旅归来，想象你见我会是怎样的温存，忍不住露了一抹浅笑，那对虎踞大门口的石狮，现在也咧了嘴在笑呢，笑那徐公，笑那“徐公旧影憾独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