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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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老四的大哥叫林兆富，二哥兆华，三哥兆荣，他也就叫林兆什么了。他们的名字少有人叫起，都叫他们林老大、林老二、林老三、林老四。这四个都有绰号，分别是大鬼、二鬼、三鬼、四鬼，这四兄弟都有鬼称呼，想必由他的二叔而起吧？他的二叔叫林二老鬼。

    林老大还有个绰号，叫“大生梆子”大概是他没有结婚的缘故。我们这里管沟人结婚的人叫生梆子，林老大当然叫大生梆子了。不过，林老四没有人叫他“小生梆子”他有过女人的，人们也很少叫他四鬼，只叫他老四。

    老四四十好几了，孓身一人，想起来也常令人惋惜。老四的长相绝对说得过去，就是瘦一点，而且他吹得好唢呐，也算是这村子里的艺人。前些年他红火过，婚丧嫁娶都找他们喜乐手，过年办秧歌也少不了他。现在没有人用他们了，人们都用乐队，一色的年轻人，男的马尾辫拂肩，潇洒有风度，女的短衣寸板，精明干练。

    老四喜欢打纸牌。纸牌里的“老千”他太熟悉了，就像熟悉他的大舅妈一样。可不是吗，老四从打十二就开始打牌，他最喜欢“老千”了，那红条红得鲜艳夺目，生生就能映亮他的眼睛。但是，老四总是时运不济，赢时少输时多，其实应当是老四的牌技差。这老四自己也知道。别人问起他的输蠃时，他的答话很有意思，耐人寻味。

    问：“老，今儿个咋样？”

    答：“输！就是个输！”

    又问：“是不是昨晚上那儿了，没干好事？”

    老四答：“天天干好事，就、就不输了？”

    他说完牙一眦，笑了，他笑得很温柔。

    老四的膛音好，哼出的二人转就有九分的韵味，大约是因为这个就打动了一个小寡妇的心。可老四这个人似乎很菜，那女人眉来眼去地勾引了他好几天，老四愣是“脸不变色心不跳”谁知道他国不懂还是装不懂。小寡妇叫三兰。三兰长得不算俊，但很耐看。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老四给一拔秧歌队当吹鼓手。

    听说三兰后来因为一点小事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老四，事情当然小。三兰给老四盛面，她双手捧住了碗，老四去接，他的手自然要碰到三兰的手了。三兰说他耍流氓，不安好心，干吗要往她手上碰？老四好糊涂，他这回是真的不明白三兰为什么要数落他。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惹得大伙笑。

    现在想想，老四好像明白了当时他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呢？他真的又说不清，就像他该和两头“叫”可别人偏说和三头“叫”一样。

    老四的大舅妈比老四年长十几岁岁，据说她年轻时很浪漫，模样当然不错了。老四的大舅去得早，从未四十就撒手人寰，撇下几个未成人的孩子和老四的大舅妈。老四的大舅妈可怜呀。

    那年秋天大队演电影。天黑时老四去他大舅妈那儿，那时老四的几个表兄弟表妹们都走了，老四转了一圈，他也想走。他大舅妈说：“四儿，大舅妈害怕黑天，你能不能不看电影，陪大舅妈坐一会儿。”老四说：“大舅妈，这电影我一遍也没有看过。”他大舅妈说：“看电影不如这儿好，大舅妈给你讲故事。”老四不知怎么了，看今天的大舆妈特漂亮，特妩媚。大舅妈的声音软软的，胸脯鼓鼓的，眼睛亮亮的。老四的大舅妈说：“今儿，你就给我做伴吧，不要去看电影了！明儿个我给你做鞋。”

    那时正是初冬，虽不太冷，也有一些凉意。老四的大舅妈说她今，先脱衣躺下。老四就眼睁睁地看着大舅妈脱了衣服只穿了背心裤衩钻进被子里老四有点作傻了他直勾勾发看着眼前不久这个长他一辈的女人。他不住地咽唾沫。

    大舅妈说：“四儿，我有点冷，你看我是不是感冒了？你摸摸！”

    四过去，摸了她的额头。可是老四觉不出她热啊，倒是她的额头潮润润的。

    大舅妈接拉开了他的手：“四，你搂大舅妈就不冷了。”

    四就搂了他大舅妈。

    那年四正好十八岁。

    老四和他大舅妈的事情是大伙瞎哄的，真的如何，老四怎反会说呢？

    大约在四年前吧，老四不上他大舅妈那里去了，缘由吗，说不太清楚。

    老四不能说不孝，也不能说孝。老四知道他妈爱吃小鱼，逢大街上有卖小鱼的总要称二斤，然后炖上。满屋子的鱼香吊着老太太的胃口，想来她心里也是很幸福的。老四喜酒，和林老大对饮几盅后，他的脸脖子京全红了，说话也也找不着了方向。饭后的活计他分得明白，他只管刷碗，余下的林老大干。老四不让老太太干，除了很不舒服的时候。他喝完酒常说的话是：“你都七老八十了，死巴死巴得了，碍事巴拉的。”老太太哭不得也笑不得。

    酒后的老四叨着烟，哼着二人转到街上，有人问他时，他就说：“喝，就是个喝，喝死拉开倒！”

    前天吧，老四去相了亲，听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