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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路
狭窄的土路耍出孩子般的淘气
我在前面走一步
它就在脚后跟使劲浇一把泥
冷不防还会拌我一跤
迎面走来扛犁的二叔
一头大黄牛和它卑贱的命运，被二叔
用一根咬满岁月汗腥污渍的棕绳
紧紧捏在掌心
大黄牛步履迟钝
擦身而过的牛肚柔软鼓圆
我慌忙侧身让路，险些
被挤倒在坎下的水田。这是几年前
我回乡下老家的一幕情景
一年前回老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水泥铺的公路，一直
延伸到村口。不用担心泥水使坏
也不必为让路跟大黄牛侧身
水田的稻秧正在杨花吐穗
一阵凉风送来坡地泥土和牛粪的气味
几只粉蝶在路旁的草丛
上下翻飞。一群灰雀叽叽喳喳
机警掠过我的头顶
一辆双排坐农用车，突突突
迎面驶来。圆圆的方向盘
和一家人的好日子，被二叔的儿子
紧紧握在渗汗的手心
我知道，乡下老家的变化
缘于国家“通畅工程”
昔日的山村土路——贴着村庄肚皮
匍匐爬行的菜花蛇，如今
已被几头膘肥体壮的铁公牛
追赶得无影无踪
乡村的夜
乡村的夜
远离城市的霓虹与喧嚣
山野寂静
偶见闪烁的萤光与磷火
田野阡陌
此起彼伏着青蛙的鸣奏
远处几声犬吠
湿漉漉沾进我的耳膜
小溪哼着夜曲
急匆匆奔赴江河的召唤
月亮和星星躲躲闪闪
乡村忽明忽暗
直到最后一星灯光
被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