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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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我沮丧失望，人生价值观还没后盾，四五飘渺，六七迷茫，八九找不到北，于是，写了一篇文，同题，借以明志。

    两年后，翻旧文重看，觉得不好。

    那时幼小，目光远大，以为天很大，无法无天，地很广阔，找不到北。志向很高，不做毛石山，也要做个阎锡山；一定要当作家，写出好作品来；一定要当导演，拍出能羞死所有导演的片子来；一定要当老师，好好教训那帮道貌岸然的蠢道子。底子薄，功夫差，与其比，差很多，于是，忍不住感叹——我就此完了！

    去几趟京城，在几个大城市溜一遭，感到悲观，著名的城市怎么这么像动物园啊？京城是菜市场，上海是屠宰场，西安是墓园。心中美好的几个地儿，不过尔尔，一点不必老家农村强。一团一团，见名人，心中之偶像，见怕了，丑恶嘴脸，渐渐外漏，瞎煞我了，于是，感到恶心，忍不住感叹——我就此完了！

    高二时候与几网友借某妖人之名写了半本破书，乘着大伙对八零后睁大眼睛惊叹出版市场活跃得一点章法也没之时，书出版了，拿几千块钱动笔钱，自以为就此可以以一作家自居了，四处吆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那点丑事似的，一点也不比活跃在文坛上的几位小丑差，有过而无不及。可叹，老天开眼，八零风气一过，那点咋呼本事不显作用，衣食不保，眼见死路一条，于是，忍不住感叹——我就此完了！

    在不足五平方米的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思考人生，想来想去，生命意义何在，人生之路何在，问天问地，找不到答案，自认倒霉，感叹完我完了”之后，跟几个好友做了最后之告别。怕好友忘记，于是违心做了两件事情：为朋友两肋插刀，问一帮子朋友借钱，每人五百；在网上，瞎咋呼，把以往注册的几个id，都给了一个朋友，让他每隔一个礼拜登一次我号，逮谁灭谁。此人骂道高手，一句话下去，被骂者一年缓不过气来。然后，注销掉以前手机号码，收拾铺盖，叫来一辆车，把高中时候九箱子书全拉回家。在农村，过起了乡村野夫的生活，整整两年。每日下地劳动，读书写字，隔几日下次城，买点肉回来，喝酒吃肉，大吃一番。决心告别文艺，告别俗世，做一个乡村野夫，孝顺父母，娶妻生子，日日劳作，锄禾日当午啊汗滴禾下土。外面世界很大很小再变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

    以为就此告别俗世，把身上那股子文艺腔丢掉了，两三年之后，翻过来，重看，其实没有，文艺腔还在，不但没变轻，反而加重，越来越诗意。包括回乡种地，事件本事就是很文艺腔。大吃大喝，一点没变肉，越来越瘦，远处看，像一七八十代的下乡知青。近看，他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几年读了一些书蒙失丢掉一些东西拾得一些东西换来的代价。现在，我只想专心做几件事情，不亏人，不亏世，踏踏实实。完不完，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那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我在上大学的几个单身老弟兄年后聚会，说，大学越来越先进了，姑娘们口味越来浓了，喜欢长头发模样怪样的货，喜欢大腹翩翩的手指上大钻戒蟒蛇般金项链，一点不喜欢肌肉男了，更不喜欢正常人了。我说，这就跟我们村的母猪一样，靠人工授精就能达到高潮产崽，那事儿基本不要公猪了。过几年，我们男的也就彻底没市场了，就等着灭绝吧。

    其实，可能，心头另外一个我未必那么想。慢慢磨吧。刻苦努力，读书无数，寻找自己，尽量让完的速度减慢点。一想，多年之后，我的尸骨不知在哪里，可能被一帮孙子们做实验用，也可能早成一堆灰，连一根烟燃烧掉的灰多也没。内心无比扩充，决心出来继续玩，把耗尽功力，谁也不学，谁也不鸟，仗剑走天涯。多少年之后，地球上的生物拿着我的一根骨头对它们的后代说，多少万年前地球上曾经有过一种叫”男人”的生物。与茫茫宇宙，与浩瀚历史，相比，我在饭局上，杯光交错间，忍不住出神，悲伤地想，无论怎么干，我算是彻底完了！

    2007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