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后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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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油灯下，两口子在合计。崽子多了，该送人几个了。

    送哪个呢？留哪个？

    大女儿能帮忙做家务了，舍不得；大儿子能挑水了，不成；二儿子有些憨，送给二大爷顶门；三儿子是个倔头，人家说自己找出路；四子送给三大爷；五子送给远方舅爷家；小女儿舍不得，还小，需要吃奶。

    孩子们该走的都走了。

    月亮升起来的夜晚，真亮。屋子里把灯掐了，蓖麻油的味道依然飘满了屋子。

    小女儿哭了，因为肚子饿。

    奶水不够。女人低低的抱怨声。

    月亮落在后背山的脊梁后面了。小女儿哭得累了，睡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屋外有鸟在哀鸣。

    听老人们讲，这种鸟鸣会死人的。

    不多日，女人病了，双腿肿得像水桶。整夜的咳嗽，还有小女儿饥饿的哭喊声，沙哑地撕破了山村的宁静。

    初一是没有月亮的。

    初二的时候，女人死了。

    她说在死之前想最后一次眸一下月亮，可是她最后也没见到。

    三个月后的后半夜，残月如钩。

    小女儿持续几日发烧，眼睛终于翻白。男人急得用拳头砸墙。

    月落后背山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从此，屋子悄无生气，再无哭声。

    这是1963年的一个夜晚。

    这个故事是妈妈讲给我的，那个时候我还小，不理解，妈妈她为什么说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总会想到亲人。

    如今，我身在异乡，才知道月是故乡明。

    夜里，做梦的我，再次在孤独中醒来，跑到窗户边看月亮。

    月亮很难看到，如今城市里是富裕了，可是天却是灰蒙蒙的，月亮也朦胧得仿佛在雾里。

    月亮不可以顶替蓖麻油灯的亮光了。我叹口气，再次爬上了床铺，回到梦境，追寻家乡的月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