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暧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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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瑟瑟，冬将至。突变的天气，我感冒得一塌糊涂，一下班就躲进被窝咳个不停，母亲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絮絮叨叨地责备我，这么大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第二天，饭后，我还是像昨日一样，躲进被窝，什么都不想做，就是咳。母亲还是在外边忙碌，叮当的碗碟声伴着絮絮叨叨的责怪声。我在床上不断地切换电视频道，中午吃的感冒药还在身体里隐隐作怪，头晕晕地，心情真是出奇地差。在北平往事还没开始之前，我这样不断地换台，等待，身体的难受没有任何良药来解救。

    一会儿，母亲端进一杯热腾腾的汤，棕色的，散发着奇怪的香味。

    “快点喝下去，明天会有精神！”母亲命令我。

    “这是什么？”我直皱眉，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野芦苇根和枇杷花熬的汤，很灵的，又不难喝。”母亲解释着，顺便示范着喝了一口。

    母亲总是这样，只要家人身体不适，总会很着急，去问些奇怪的人，弄些奇怪的土方，如此这般地折腾。一次，父亲的肾脏不好，她不知怎么弄了些奇怪的草来，碾碎了，硬要用布包在父亲的手腕上，谁知，不到两个小时，父亲的手腕就剧痛起来，实在受不了，想拿掉这布包，母亲非常生气，一定要他挺一夜。第二天，草药包一拿下，母亲惊呆了，父亲的手腕上褪了一大块皮，红红的肉袒露在外面，还滴出一滩黄黄的脓水。母亲的眼红红的，父亲一边咧着嘴让她清理，一边安慰她：“可能这样才有效，这样可能是在驱毒。”后来，母亲不放心，跑去问了肾病专家，专家说，民间是有这样一个土方，但一定要说它用，还是没有科学根据的。至今，父亲的手腕上，还留着一个诺大的疤。

    所以对她的“灵丹妙药”我真的是心有余悸，枇杷花止咳这是众所周知的，但野芦苇根真的没有听说过。“妈，这两样能一起煮吗？”我问她，很不安。

    “能，肯定能，两样都能止咳，这什么就不能一起煮！”母亲非常肯定，她是固执的。

    我只能皱着眉头喝了下去，这汤还真的不难喝，那香味像极了高梁，浓浓地，从咙喉“嗞”地一下落入胃里，浸润了五脏六腑。没等我喝完，母亲很快地跑出房间，端来一大锅。一看，锅底下厚厚的一层芦苇根和枇杷花苞，洗得干干净净，一样是白生生的白，一样是黄澄澄的黄，堆放着错落有致，俨然一盆雅致的盆景。那一锅的汤让我望而生畏，我清楚母亲的意思。果然，她又将我的杯子斟满，又要我喝下去。我勉强喝了一半，只能耍赖，装出作呕样子，母亲连忙拍我的背，拿下我手中的杯子，忙说，别喝了，别喝了。

    我半躺着，看着中计的母亲终于把她的“良药”端出房门，暗自得意。

    门外又传来叮当作响的碗碟声，我溜出房门，悄悄地站在母亲身后，看她站在水池旁，专注地洗她的芦苇根和枇杷花，锅里的汤早已放进了暖壶。母亲的鞋放在一边，还来不及清洗，鞋跟被泥重重叠叠地裹着。母亲是固执的。

    许久，母亲端着暖壶走了进来，嘱咐我：“渴了这个当茶喝”

    我早已躲在被窝里，只是装睡，轻轻地应了一声。而那一夜，我都在为暖壶里的“土方”而“奋斗”第二天，气息果然顺畅了许多。

    装在暖壶里的，那是母亲的爱，暖了我一夜，也暖我一生。这最朴素的方式，其实敌过了任何一剂良方，抚慰病痛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