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灵魂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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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清明，师母周之娜总要回湖州祭拜先师周凤鸣，但今年，却因身体欠安未能成行。“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凄凄孤坟荒草横生，病痛中的师母时刻都在叨念“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让她不能自已，一日日，度日如年。

    五月的一天，我接到来自上海的电话，是周老师大女儿的电话。素昧平生的周姐姐告诉我，师母身体不好，情绪低落，希望我能打个电话安慰她。我既感动于周姐姐如此周到地为母亲寻求细微的精神抚慰，又担心师母身体的安康，毕竟，她已经七十多岁了。

    我拨通了师母的电话，那一端传来温柔熟悉的声音，带着沮丧与欣慰，却依然爽朗健谈。她说，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她的身体垮了，精神世界也崩塌了。颈椎病导致神精压迫，右侧上下肢瘫痪，今年的二月动了手术，身体里置了支架，但三个月过去了，上下肢依旧不灵便，手不会吃饭，脚也瘸了，完全地成了废人。她说，她接受不了现实，她想解脱！但是汶川地震又给了她太多的启迪，其实，在死面前，生是何足珍贵整个通话，她都在倾诉，都在自我开解。师母曾是北大高材生，知识分子总是异于常人的敏感与睿智，把失落演绎成无望，又旁征博引、自勉自励，让精神的愉悦超脱于肉体的痛苦而永生。挣扎过后，一种释放后的坚强与坦然。

    她告诉我，她记下了我们读书时的点点滴滴，最近，她一直在翻看自己的手稿。她有个心愿，想整理手稿结集出版人生如白驹过隙，走过了，总想留下些什么。因为我是先师周凤鸣先生最喜爱的学生之一，她的书需要一些关于我的资料去充实，她还希望在她有生之年，我能用古老的联系方式，写一封信给她，夹上照片，让她看看曾经为先师所喜爱的学生的文字。

    一个小小的请求，突然让我觉出生之悲凉与晚景之创楚。“风烛残年”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一个孤独失偶的老人，半身瘫痪，尽管暮春晨曦依旧，但是故人何在，烟水茫茫？她所能做的只能是怀旧与唏嘘。“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旧的，曾经那样鲜活地存在，像是一个个充溢着绿色汁液的生命在轻轻蠕动，奋力地爬，努力地涉过万水千山。爱情的初遇，那种蹴罢秋千的羞涩；奋斗的胆识，那种大江东去的豪情；丰收的喜悦，那种春风得意的激昂如今，风干，渐渐地萎去。

    如果，灵魂是花。

    那么，正中了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她在找她自己。邀我一起。

    朝花夕拾，大概也是此意，我想。

    回忆。整整五天，我都在思索。只要有空，便伏案疾书，但时不时地有琐碎的事打搅，信在抽屉与桌面之间一天几十次地进出，断断续续，我努力地斟字酌句在信的末尾，我安慰她“尽管男周老师已经故去，但，他对您的拳拳挚爱是永恒的，只有您快乐，在天堂的他才会微笑”这是我认为的最能安顿她的语言。

    当天，我就投了快递，并附上了的几篇自己所写关于先师的文章。快递公

    司的人说，明天一早，准能收到，我才安心。

    几天后，我拨通了师母的电话，她说收到我的快件很高兴，她的身体与精神

    状态有了明显好转，出书的手稿正在整理当中，我的文章也会被收录进去

    看她幸福地徉徜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我很安慰。

    如果灵魂是花，那么，每一只蝴蝶终究能找回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