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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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这片我深深依恋的土地才四年，此番回国最大的感受就是城乡都在发展进步，连家乡这偏远的边塞小城冬天也能吃上各种水果了。望着父亲拎回一个硕大的西瓜，不禁想起儿时的西瓜梦。那时生活在高寒山区的穷孩子没有更高的奢求，像高秀敏的干豆腐卷大葱一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入秋后也能吃上一回西瓜，然而对于大人来说花上几角钱去买不顶饥饿的西瓜，那简直就是一种最大的奢侈和浪费。自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后，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每当入秋和父亲翻山越岭进一趟小城，除了感到山外天高地阔之外，最吸引我眼球的就是街边板床上被纱网罩着的几块切开的西瓜。摊主一边用蝇甩子在纱网上扫来荡去，一边斜眼瞅着过往的孩子们阴阳怪气地么喝着。“又沙又甜的西瓜嘞，不甜不要钱嘞——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来——”许多孩子经不住诱惑哭闹着扯着大人的衣角不肯挪步，我却刻意地扭过头去。我知道当民办教师的父亲兜里没有几个钱。回到家里我会在作业本的背面用蜡笔精心地画上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　　　　一次我感冒发烧，一连好几天不能上学了。晚上，去镇里参加观摹教学会的父亲把一团手绢包着的东西放到我脸前的炕沿上再慢慢打开，一块西瓜出现在我眼前。看到西瓜，我一轱辘从炕上爬起来，贪婪地捧起来先仔细端量一番。它绿得青翠、红得鲜艳，红绿渐淡的中间是一道淡淡的湿润的玉白。老天为了诱惑我们孩子，竟把这西瓜的色彩搭配得如此明快。轻咬一小口，沙甜流溢，再把那甘甜的汁液含在嘴里分几次慢慢咽下，吃了一大半才想起应该让让一路风尘的父亲。“爸，你吃。”“我吃过了。”父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向我微笑着晃了晃头。甜甜的瓜汁流进胃里，如天山的雪水河流进了火焰山，一团燥火的肚子里顿感一阵凉爽，让我从头一直清亮到脚底，头痛也好了一大半。草屋里的一对父子对望着笑了，虽然父亲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父亲接过瓜皮后走到外间屋，好半天没有动静。我悄悄下地，发现父亲正蹲在灶台前啃我吃剩下的西瓜皮。“爸，你在干嘛？”父亲先是一怔，转而从容地说“这西瓜皮能治胃病。”从那时起，我知道西瓜皮能治胃病。

    长大了，我以出色的成绩升入镇里的中学。班任是一位瘦高个披发戴眼镜的女老师。她不仅容貌端庄、穿着不俗，而且待人温和、风度蹁蹁，一口山外地道的普通话，讲课像唱歌一样悦耳动听。我们都为有她当班任而自豪。知道我没有妈妈后，她常会对我多一点关爱，或帮我缝补裤子上磕破的口子，或钉上一个我遗落多时的衣扣等，那一刻我觉得幸福极了，仿佛又回到了故去的母亲身边。

    北方的夏天像过道的松鼠一样一眨眼就没影了。学校为了让我们亲近大自然组织秋游，班级买了几个大西瓜，午餐过后每人吃一块。一阵狼吞鼠咬后，山坡树荫下的草地上凭添了一片红白斑驳的西瓜皮，我贪婪地装了满满一书包。同学们问我要干嘛？“有用。”我故作神密地卖关子。老师看到了，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你这是干嘛？”“老师，我要留着给爸爸治病，我每次吃西瓜，瓜皮都留给爸爸治胃病。”那一刻老师凝神地望着我，突然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好孩子”我看到老师眼镜后面美丽的长睫毛里溢出了泪，一滴，又一滴，滑过镜片砸在了我的脑门和前襟上老师把我带到同学面前，她向大家说“小雪同学能亲近自然、保护自然。我们要向他学习，把地上的瓜皮捡起来每人一块，默许一个心愿后扔到山下的河里去，让小小的西瓜船带着我们的心愿驶向山外的世界好吗？”“好——”一阵欢呼后，我们涌向河边。我书包里的瓜皮成了大家的抢手货，我紧跟着老师扔出了瓜皮。浩荡的瓜皮船队带着我展翅山外的理想碰碰撞撞地顺流而下

    后来，老师成了我的妈妈。今天我已经开始了挣美元的打工生涯。每年春节将至，我都会飞回父亲和妈妈的身边，和家人共度佳节。初夕夜，在丰盛的年夜饭之前，满桌的各色水果中西瓜仍是我的最爱。甜甜的瓜汁总会让我想起渴望西瓜的儿时，还有那西瓜皮治胃病的故事。这个故事给我引来了一个外表漂亮而内心更美的妈妈。她对我们的爱让那艰难的日子变得温馨而生动起来；她鼓午我走出大山，去进行自强不息的拼博。是啊“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正如有长长的苦苦的瓜秧，才会有甜甜的收获。

    窗外鞭炮炸响、礼花阵阵，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