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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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有人崇拜权势，有人崇拜财富，而我却更看重品格，无论他职务高低、家境贫富。每当雪花飞舞、四野皆白的时候，我便会常常想起一个对我和我家曾产生过巨大影响的人－－那在大山深处生活的喜子哥。

    喜子哥是我舅舅的儿子，舅舅孤老头子一个一辈子也没结婚。我只是听妈妈讲过在小日本倒台的时候舅舅收养了这个日本遗孤。只记得他在我小时候到我家串门跟在舅舅身边，矮矮地个子，圆圆的脸，头戴一顶比他的脸大上两倍的狗皮帽子，黑对襟棉袄黑棉裤裹一付黃绑腿，脚穿一双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大棉鞋。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不上桌子，端着饭碗夹点菜在外屋地的锅台边匆匆吃下去。大人说话时他就腼腆地站在一旁，临走告别时他总是猝及地和妈妈打声招呼，然后满面通红地跟在舅舅身后匆匆离去。

    此后他几乎年年在过年之前到我家来一趟，背些大豆、小豆、粘米等城里比较稀罕的杂粮，妈妈总不忘把我们每月积攒的一点面粉给他带上好回去过年包饨饺子。我也常跟着他去舅舅家住上几天。秋天的时候他总是不忘给我打些李子和山梨，或和山里的孩子到河里捞喇咕来犒劳我这城里来的小客人。59年中苏交恶，各地开始搞民兵训练他乐哈哈地背着一支步枪到我家来玩，对上战场一副满不在乎地神情说“活着就冲，死了就算。”这种豁达地生死观不由地使我对他刮目相看。

    最使我难忘的是在那提起来便使人毛骨悚然的60年，那是一个粮食比金子还金贵的年代，虽然喜子哥家过得也很艰难，但还是咬紧牙关周济我们。我亲自去他家拉回来一百多斤玉米和很大的一块猪肉，这些东西在当时倾我家所有的家当也是买不到的。我记得那天雪花飞舞、四野皆白，为了怕被人抢喜子哥在爬犁上面盖了一些柴禾并送我出山，我们故意走的晚些好在天完全黑了后能不引人注目地悄悄进城回家。爸爸妈妈看到我拉回来的救命年货，那欣喜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这些东西不仅使我们全家包括从关内逃荒来的姥爷活过了那个难挨的冬天而且过了一个比较像样的年，使我们那菜黄色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红晕。过了两年我们国家度过了那个困难时期，我家生活也有了转机。爸爸和我到喜子哥家去送粮食和猪肉钱，他执意不肯收，挣扯了半天他看实在不收不行就像征性地按经济好转后的国家供应价收了点钱。仅是当时市场价的百分之一，但我们知道当时别说没有那么多钱，既使有那么多钱也是根本买不到那么多粮食和猪肉的。

    这件事让爸爸和妈妈念叨了好一阵子，也让我懂得了金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最可宝贵的东西。他让我体会到什么叫作情义无价，尤其是在人心浮燥、物欲横流、一切都向钱看的今天，喜子哥如同我人生的座标，指引着我在生活的海洋中笑对名利，坦荡做人。

    窗外雪花飞舞、四野皆白

    2003/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