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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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美和追求美好的事物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天性，无论身处天堂或是地狱。愈是在困苦的年代，愈是对美好的事物充满了渴望；这种渴望愈是被压抑的持久，便愈积累成为一种储势待发的能量；就像“四人邦”对一切美的摧残犹如压在火山口的冰块不能久长；人们对美的追求犹如嫩草绕过巨石奔向阳光。这让我想起一个我在那个年代的小故事：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一起分配来的十个人中有九个被分配在城市里，只有我一个因为是共青团员“要经受锻练和组织考验”（实际是没有门路）被分配到偏远的矿区。虽然家里人颇有怨言，但那时我们信奉的是“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那是个“文革”动乱尚未全部结束的武斗后期，国家物质匮乏而精神生活则更为枯燥的年代。

    我被分配到一个商店作营业员工作，去报到的时候，我一身黄军装白球鞋背着小行李再提一把提琴，在到处是黑色的矿区很引人注目，当然包括姑娘们的目光。繁忙的白天过去之后，我和一个独身同事住在宿舍里。他爱好无线电修理，而我则架着小提琴拉上几曲，聊以排遣漫长的夜晚。几天以后，我无意中发现每当我拉琴的时候，在窗外山坡小路上总站着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依畏在菜园边的杖子旁默默地听，一动也不动。环山如黛、月光似水，那背月而立的女孩头上连同飘逸的连衣裙泛着莹光，充满了梦幻般地神密。她并不总向屋里张望，只是侧着头听着，听着

    我把这无意中的发现轻声告诉了我的同事，同事乐哈哈地对我说，她大概是看上你了，看来你要命走桃花了。我知道这是玩笑可心里还是美滋滋地，从而在琴声中注入了更多的柔情，尤其那首“梁祝”更是拉得九曲回肠、情意绵绵直到我停琴息灯她才缓缓地离去。她那袅娜的身姿和那在月光下飘逸的白色连衣裙也伴着我一同进入了梦乡我梦想着在白天能看到她，那怕是只看一眼，很遗憾在柜台前熙来襄往的人流中，只是一片蓝、黄、灰的色彩。这也难怪在那个年代谁要敢穿连衣裙上街，还不把你衣服扯个稀烂，批你个资产阶级思想让你体无完肤，然后再挂上大牌子游街。这苦涩而又无奈的岁月。看来我与这个女孩那向往美的心灵，只能在风清月朗的夜晚、在悠扬的琴声中，一个在灯光如豆的宿舍里、一个在窗外幽静的小路旁，彼此默默地沟通、交流了。此后的日子里，一到晚上只要不刮风下雨、只要我的琴声响起，她总是应时而来默默地听着听着直到有一天领导按排我离开那个宿舍，到山顶的一个门市部做领导工作。临走时，伙伴们帮我把简单的行李装上汽车，熟悉的顾客知道我要调走也赶来为我送行。当同事把我的提琴拎上汽车时，我忽然发现在人群中一个系红围巾着黄军装的漂亮女孩看到小提琴那大眼睛倏忽一亮，紧接着我俩的目光直接碰撞在一起、她迅疾低下头去把她那长睫毛大眼睛的目光压向了地面，不再仰起那己绯红的令人心怡地脸。

    上车以后，我从驾驶室里探出身来和送行的人们挥手作别。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发现她正低头侧目盯着我，顿时我感到脸颊上不由自主地一阵燥热。汽车已走出去好远了，在倒车镜中我看到那系红围巾的女孩仍站在路旁望着我们的汽车远去，渐渐地远去

    2003/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