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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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方这个小县城，很少见到麻雀。早晨见到了几只久违的麻雀，顿时生出许多感慨。

    可可西里影片中臧羚羊的遭遇，以及守护着它们的巡逻队员所付出的艰辛，最后还有两任队长牺牲的故事，让我的心灵感受到了震颤。我突然忆起，在我年少的时候，曾经三天之内猎杀了一百零三只麻雀，还有一只猫头鹰，一只啄木鸟，两只斑鸠，十多只鸽子，还有几只鸡。

    那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里发生的事情了，那时我正在读中学。好友的哥哥从内蒙买来了一根高压气枪，他邀请我在寒假期间到他家做客，共同享受打猎的快乐。

    天气晴好的那天上午，视线可以穿越落光了叶子错落有致的树枝。我们出发了。

    朋友射击的技术开始时不是太好，全凭气枪装上的十字瞄准镜，很神气，仿佛一个专业的杀手。那个年代，录像厅里播放港台的片子都是些杀手一类的，最眩的是狙击手拿着十字瞄准的枪。

    朋友告诉我说，村子里的鸟已经能够被他杀得差不多了，即使飞着的也是少数，其中曾受过伤的麻雀，如果听到“砰”的枪响，就会栽下来。我当时很兴奋，这不是惊弓之鸟的真实写照么？他还真给我示范了一下。果不其然，阳光下一处堆放着成捆的玉米秆，一群麻雀正在唧唧喳喳，朋友放了一下子空枪。

    麻雀惊飞了。一只麻雀艰难地飞在半空，突然折翅摔了下来，在地上挣扎。朋友跑过去，迅速地用双手捕捉到了它。他十分欣赏地拿过来给我展示，你看在那只麻雀的右边的翅膀上有一个伤口，正在淌着血。

    那只麻雀的目光至今停留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种无助的惶恐的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下的神色。它是我们那天唯一没有用子弹击落的猎物。

    刚开始的时候，朋友的射击很有兴致，但是看到我很是忧郁的样子，问怎么了？我说这么可爱的小鸟儿都给咱们杀死了，我这心里不是滋味！朋友说，记不记得每次我给你带到学校的美味？就是这样搞到的。

    他开始培训我如何正确地握枪，如何瞄准，锁定，如何把握适当的机会按下扳机。我杀死了一只麻雀之后，我的爱心开始化作了脚下冰封的小溪中的落叶。我疯狂地瞄准射击，朋友熟练地填入铅弹。枪声连绵，杀戮的快感不断。在空旷的树林里，不断有鸟雀扑棱翅膀掉落尘埃。

    朋友不断夸奖我，好技术！我飘飘然的时候，在奔跑中忽然停住了脚步。从瞄准镜的十字中锁定了一只略大于麻雀的鸟，透过镜头，我看见它长长的坚硬的嘴巴，正在敲击着树干。啄木鸟？我问了句。

    朋友说：“别管它是什么鸟，被我们看见了统统干掉！”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仿佛一个鬼子进村。

    中午的时候，香气四溢，是朋友烹饪了野味的味道弥漫了山村的院落。看门狗闻到了香气，不断地想挣脱链子。一只猫不知何时从屋顶轻盈地跑过来，是在追寻香味。午餐是米饭，桌子上我们人类啃着肉，桌子下狗和猫啃着骨头，鸡窝里那些鸡们正在啄食鲜血淋淋的鸟雀的内脏

    下午出去，很少见到鸟雀。朋友的目光落在了田野里的鸡，还有庄户人家的鸽子。

    那支枪听说后来被公安局没收了。再后来朋友到很远的地方上班，中途回来时还贩卖过几次户口，有时还捎带些国家禁止的东西

    因为某件事情，到后来我们最终还是结束了友谊，应了一句话：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裂痕就是从那些鲜活的生命被我们吃到了肚子里之后，总有说不出的内疚开始的。